我到紀委工作多年,在執紀審查工作中見到過不少懺悔錄和悔過書。見慣了淚水,見多了悲痛,每次面對違紀人員的內心悔恨總是五味雜陳,既想說“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又感慨“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前不久隔著鐵窗的一次談話,又再次讓我感受到鐵窗內的無奈和惋惜。
那天早晨,我和同事驅車來到昆明市看守所申請會見一名服刑人員。這名服刑人員服刑前曾是一名工程師,因為貪污被判處有期徒刑二年,今天我們是來向她送達開除公職的處分決定。履行完相關手續,我們在會見室里隔著鐵窗見到了她。
“你叫什么名字?”我問她。
“我叫郭XX,石林人?!?/p>
身份核對無誤,我說道:“我們是石林縣紀委監委的,今天來見你是向你送達處分決定,你看一下?!?/p>
她顫抖著雙手從鐵窗的縫隙中接過處分決定書,用手指一個字一個字地指著看了起來。時間過得很慢,她像是秉著呼吸在讀。我們知道,開除的處分決定一定對她打擊很大。就在我們準備安慰她的時候,她抬起頭看著我們說:“辛苦你們了,謝謝。我看完了。我等這一天等了好長時間,既想它不要來,也想它早點來,現在它終于來了。我沒有什么意見,是不是要簽字,我簽在哪里?”
我把簽字的位置告訴她,她花很大的力氣控制著不住顫抖的右手,名字寫的歪歪扭扭,勉強簽完。為了緩和一下她凝重的心情,我問她:“你在里面還習慣嗎?”
她禮貌地笑了一下,說:“習慣了。才進來的時候,別人看我長相都說我肯定不是壞人,肯定抓錯人了?!?/p>
我笑著說:“為什么?”
她說:“我們監室十幾個人,有賣淫的、有打架的、有販毒的,她們看見我都說我面善,一看就不是壞人,如果我是壞人就沒有好人了?!?/p>
我又問她:“那你怎么看自己的?”
她嘆了一口氣,失神地說到:“被抓進來的時候,有一個殺人犯,她在里面經常與別人打架,跟其他人關系很緊張,唯獨與我處得來,她說我是個好人。我也希望自己能是一個好人,可惜我沒把持住,成了老百姓嘴里最可恨的貪污犯。在沒犯事以前,我是一個好人,勤勤懇懇工作,經常加班加點。那個時候,我的孩子馬上小升初,沒人照顧,但為了完成創建國家園林縣城的目標,孩子都是老人管,我經常加班到很晚才回家。整個創建國家園林縣城的材料都出自我手上,最后報到北京審核的時候,幾個縣區中只有我們縣的材料沒出什么問題。這些材料如果請人做,要花費一百多萬??上疫@種勁頭后來就沒有了,動了歪念,鉆了漏洞,做了不該做的事。我女兒現在會給我寫信,信里一直寬慰我,說我是個好媽媽,可惜我對不起她,不是個稱職的媽媽?!?/p>
隔著鐵窗聽她現身說法,話語中多是后悔和愧疚。如果當初她能把住廉關、守住底線,或許今天她就是那個真正的好人。(石林縣紀委縣監委 李世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