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清代李汝珍的小說《鏡花緣》里,主人公唐敖和林之洋出海游歷,來到一個叫作“兩面國”的地方。這里的人們一味嫌貧愛富,見到衣著光鮮者便謙恭有禮,見到衣著樸素者便冷若冰霜。更可怕的是,兩面國的人,平時“個個頭戴浩然巾,卻把腦后遮住,只露一張正臉”,正臉“和顏悅色、滿面謙恭光景,令人不覺可親可愛”,一旦掀開腦后的浩然巾,就露出了“一張惡臉”,猙獰可怖。

文學作品雖純屬虛構,但小說家卻往往會從社會生活中獲取創作靈感。生活中,兩面人是言行不一、陽奉陰違、口是心非者的代名詞。這種人,在古時被稱為鄉愿之人。《論語》中,孔子曾說:“鄉愿,德之賊也”。孟子對此解釋道:“言不顧行,行不顧言……閹然媚于世也者,是鄉愿也”,“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潔。眾皆悅之,自以為是,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曰‘德之賊’也”,即鄉愿之人看起來忠實可靠,行為又好像清正廉潔;大家都喜歡他,他也自以為是;但是,他的行為和堯舜之道卻大相徑庭。這樣的人,看似道貌岸然,實則是人前人后不一樣的兩面人、偽君子,如《紅樓夢》中所說“臺上握手,臺下踢腿,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臉上一臉笑,腳下使絆子”,自然是“德之賊也”。
談到古代的兩面人,秦有趙高,漢有王莽,宋有秦檜,明有嚴嵩,清有和珅,不勝枚舉,而其中最臭名昭著的當屬唐代的李林甫。在唐玄宗時期,他身居相位十九年,其排斥異己、阻塞言路、獨斷專行的惡跡可謂罄竹難書,尤其特別妒忌有才華、有實力之人。例如,唐玄宗有一次偶然在高樓上看到兵部侍郎盧絢,贊美了幾句,李林甫得知后,竟隨即設計將盧絢貶至東都洛陽,包括宰相李適之、絳州刺史嚴挺之等人都是被他以類似的方式設計陷害。而李林甫之所以能夠屢屢得逞,原因就在于其人前與人后截然不同的兩面招數。《舊唐書》中記載,李林甫“面柔而有狡計”,“城府深密,人莫窺其際”,尤其擅長人前“以甘言啖人”、人后“陰中傷之”的伎倆,世人因此稱之“口有蜜,腹有劍”,成語“口蜜腹劍”由此而來。
在晚清時期,也有一個兩面人甚為典型。曾擔任過軍機大臣、協辦大學士的剛毅編纂過一本《居官鏡》,書中包括《臣道》一章和《治道》六章,翻開此書,論“臣道”有“居官以忠敬誠直勤慎廉明八字為主”、“存忠君、為國之心,務立身、行道之本”,論“治道”有“無至誠惻怛憂天下之心,縱無暴政虐刑加于百姓,而天下未嘗不亂者”,等等。可以說,這是一本教人做清官、好官、能官的好書。然而,在現實中剛毅又是怎樣做的呢?據史料記載,剛毅曾于光緒二十五年“欽差赴江南查辦專件”,“但聞此次所到各省,多有收受陋規之事”;又有“赴兩江兩湖兩廣閩浙等省大肆搜刮,除常款外,無公私悉取之,歲得千數百萬,海內騷然”,他回京之時,“箱籠等物至數千件,道旁觀者皆曰:‘此中悉累累黃白物也。’”誰能想到,這樣一個看似剛正不阿之人,竟是肆無忌憚、利令智昏的大貪巨蠹。孔子曾說:“巧言令色,鮮矣仁”,這里不是否定言語的重要性,而是如果只有口頭上的花言巧語,沒有實際行動,甚至“口言善,身行惡”,說一套做一套,這樣的人難道不正是“鮮矣仁”嗎?
兩面人并沒有因歷史已成為過去而消失殆盡,反觀近年來被打落的“老虎”、“蒼蠅”中,兩面人不乏其例。習近平總書記曾給這些兩面人畫出入木三分的“眾生相”:
有的修身不真修、信仰不真信,很會偽裝,喜歡表演作秀,表里不一、欺上瞞下,說一套、做一套,臺上一套、臺下一套,當面一套、背后一套,手腕高得很;
有的公開場合要黨員、干部堅定理想信念,背地里自己不敬蒼生敬鬼神,篤信風水、迷信“大師”;
有的口頭上表態堅定不移反腐敗,背地里對涉及領導干部的問題線索不追問、不報告;
有的張口“廉潔”、閉口“清正”,私底下卻瘋狂斂財……
這些形形色色的兩面人是政治上的投機者、行動上的兩面派,說到底是對組織不忠誠、不老實,既褻瀆了組織威信,傷害了群眾感情,也污染了政治生態。
中國共產黨歷來向兩面人說不。黨章明確規定,“反對陽奉陰違的兩面派行為和一切陰謀詭計”。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多次指出黨內存在的兩面人的問題,還特別強調,口是心非的兩面人,對黨和人民事業危害很大,必須及時把他們辨別出來、清除出去。十九屆中央紀委二次全會公報明確提出:“堅決清除對黨不忠誠不老實、陽奉陰違的兩面人、兩面派。”
魯迅先生曾說,“搗鬼有術,也有效,然而有限”,兩面人的偽裝即使能欺騙組織、麻痹大眾一時,但躲不過一世。隨著全面從嚴治黨不斷向縱深發展,隨著正風肅紀反腐的持續高壓,隨著各種監督的“探頭”越來越多,兩面人終有一日會露出馬腳。
“千教萬教教人求真,千學萬學學做真人。”共產黨人應該要坦坦蕩蕩、光明磊落,做言行一致的表率。每一名黨員干部無論在何時何地何種情況下,都應當牢記自己的黨員身份,嚴守政治紀律和政治規矩,對黨、對組織、對人民、對同志忠誠老實,臺上臺下一個樣,人前人后一個樣;都應當堅守正道、弘揚正氣,堅持以信念、人格、實干立身,尤其是在私底下、無人時、細微處,更要如履薄冰、如臨深淵,始終不放縱、不越軌、不逾矩。如果人人都能做到“獨行不愧影,獨寢不愧衾”,那么海晏河清、朗朗乾坤就不再遙遠。(郝思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