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 郭興
1918至1919年,一場大流感席卷全球,據統計,全球約2000萬至5000萬人因流感死亡,這遠超死于“一戰”的人數。
直到今天,那場流感都被叫作“西班牙流感”,但其有記錄的“零號病人”,卻并非西班牙人,而是美國人。
1918年3月11日,美國堪薩斯州福斯頓軍營的廚師阿爾伯特·吉特切爾向醫院報告了疑似“重感冒”的癥狀。短短幾天之內,500多名士兵病倒,到3月底,患病士兵已增至1100名。
就在當月,8.4萬名美國士兵被派往歐洲參加“一戰”。4月,派往歐洲參戰的美國士兵增至11.8萬。美國遠征軍將這種流感病毒帶到了歐洲大陸,之后它又出現在北非、印度和中國,并開始向全球蔓延。
出于戰事考慮,各交戰國都刻意隱瞞了大流感的兇險,而將其稱為無足輕重的“小感冒”。作為中立國,西班牙沒有戰時新聞審查制度,最早對國內流感真實情況進行了報道,卻也因此背上了流感發源地的“黑鍋”。其他國家都管這場瘟疫叫“西班牙流感”。
西班牙對這種命名提出抗議,但抗議聲音很快被埋沒。在當時流行的海報中,流感的形象被塑造為一位頭戴面紗,身著長裙,拿著弗拉明戈折扇的骷髏般的女人。
在一些國家眼中,病毒必須來自他處,來自敵人。于是,大流感也被塑造為敵對國的陰謀。1918年9月19日,《紐約時報》刊登一位美國衛生官員的言論稱,德國人制造了病菌,派人通過潛水艇攜帶至美國,將病菌投放到劇院和其他人群聚集之地。10月10日倫敦《泰晤士報》報道稱,傳染病是德國人使用毒氣引發的一種新型鏈球菌造成的。
“德國佬要殘殺無辜的平民,他們通過病原體散布疾病和死亡,并已經這么做了……傳染病就是他們在法國、英國和美國的戰場后方使用的武器。”類似消息不斷疊加,許多人迫不及待地得出結論認為,這種新的罪惡就像早先的罪惡一樣,一定會追溯到德國。
無端的斷定和推諉指責并沒有讓大流感停下無差別攻擊的腳步,卻使得公眾情緒被煽動起來,迫使公共衛生部門去調查發動細菌戰的可能媒介,浪費了寶貴的時間、精力和資源。
時至今日,關于1918-1919年流感病毒的來源依然眾說紛紜。歷史學家們描繪出了這場大流感的傳播路徑:1918年3月,流感首先出現在美國堪薩斯州的哈斯克爾縣,由該縣入伍的新兵將其帶入福斯頓軍營。4月,流感隨美國赴歐參戰的遠征軍傳到法國,美軍登陸的港口城市布雷斯特成為流感的登陸點。由此,疾病傳播到西線的英法軍隊進而傳給英國海軍。隨后,流感傳播到歐洲交戰國后方和中立國家。這波流感的重災區是歐洲國家,同時隨著歐洲人的足跡傳播到了亞洲、非洲、南美洲、大洋洲的主要國家和地區,以及大西洋和太平洋上的島嶼。流感一直持續到1919年夏天才結束。
在那次大流感面前,人類已有的科學認知感到無力,但科學的力量卻依然被堅信。1997年8月,年過七旬的瑞典退休病理學家赫爾汀打開凍土之下的墓地,找到了一位大流感病人的胸部樣片。后來,不同研究小組的分析均表明,1918-1919年大流感,是一種甲型流感病毒變異引起的烈性傳染病。
2015年,世界衛生組織發布了新的人類傳染病命名最佳實踐指南,提出要避免冒犯任何文化、社會、國家、地區、專業或民族群體,并特別建議,不要用國家給疾病命名。人們意識到,以一個國家為病毒命名,不僅對該國或地區不夠尊重,也不利于科學認識病毒。
以史為鑒,可知得失。百年前的大流感不只是一個關于災難的故事,更是一個關于人們應該怎樣進行思考和行動的故事。疫情當前,拋棄甩鍋和抹黑,科學防控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