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踐中，存在少數黨員領導干部以替大家“謀福利”而受處分致收入減少為由變相收受錢款的現象，給案件精準定性帶來一定困擾，筆者在實踐中遇到這樣一起案例。2019年10月，A區某事業單位某部門黨支部書記、主任張某因違規設立“小金庫”受到黨內警告處分。根據相關規定，張某在黨紀處分影響期內，扣除每月考核獎。2019年11月，張某組織召開會議通報了本人受處分的情況，該部門其他4名職工參加會議。會上，職工譚某提出，按照有關規定，張某受到紀律處分后，影響期內每月考核獎1300元不予發放，但張某決定設立“小金庫”的目的是為大家“謀福利”，其不予發放的考核獎損失建議由部門全體職工共同承擔。其他3名職工表示同意，張某未提出反對意見。2019年11月至2020年11月，單位未向張某發放每月考核獎。之后，4名職工每人按月分攤張某不予發放的考核獎金260元，由譚某負責收取后交給張某。截至2020年11月，張某收受譚某等職工錢款共計12480元。對于張某的行為如何定性存在不同認識。
第一種意見認為，張某以分攤經濟損失的名義收受4名職工財物，屬于變相向群眾攤派費用，增加了群眾負擔，違反群眾紀律。第二種意見認為，張某作為被處分人，在處分決定作出后，表面上因紀律處分受到了經濟懲戒，但卻收受職工分攤的費用彌補了自己的“經濟損失”，實質上并未受到相應的“經濟處罰”，變相不執行處分決定，屬于不按照規定落實決定中關于被處分人待遇事項，違反工作紀律。第三種意見認為，張某收受下屬財物，存在影響公正執行公務的可能，應當認定為違規受禮，違反中央八項規定精神。
筆者贊同第三種意見，關于本案如何定性需要考慮以下三個方面問題：
第一，準確區分違規攤派和違規收送。“攤派費用”，是指分攤派發費用，將應當開支的總費用以一定的標準分攤到各個群眾或家庭，由他們支出。超標準、超范圍向群眾攤派費用是典型的亂收費，必然加重群眾負擔，侵害群眾利益。違規攤派與違規收送均與經濟利益有關，兩種行為一定程度交叉或并存，是執紀執法實踐精準定性處理的難點。從主觀意愿來看，在違規收送行為中，送禮方一般基于維護關系等目的，主動、自愿將財物提供給收禮方，主動性較強。而在攤派行為中，被攤派費用者則是被迫、非自愿提供財物，具有被動性。本案中，張某并未主動要求職工分攤費用，而是職工出于幫助張某分攤經濟損失的意愿，主動向其提供財物。從行為主體來看，攤派行為一般是單位或者部門的逐利行為，代表單位的意志。攤派所得收入也應歸屬單位，而非黨員干部個人。對于以單位名義索要財物歸個人所有的行為，應當認定為索賄。本案中，張某實質上是將本應由個人承擔的經濟損失轉嫁給職工，向職工收取費用歸個人所有，屬于變相收受財物。從涉案財物處置來看，對于違規攤派獲取的財物，應按原價退賠有關企業或個人。對于違規收受的財物，則應依規依紀依法予以收繳。
第二，是否實際執行處分決定是認定行為性質的關鍵。紀律處分決定執行是審查調查工作的“最后一公里”，全面及時，不折不扣落實紀律處分決定，對于維護紀律處分執行的嚴肅性和權威性具有重要意義。本案的關鍵在于判斷張某是否存在形式上執行處分決定、實則變相不執行處分決定的問題。筆者認為，張某的處分決定已經執行到位，不存在打折扣、搞變通，不予執行的問題。一方面，在張某黨紀處分影響期內，單位已經嚴格按照規定扣減張某的每月考核獎金，該行為屬于執行處分決定。正是由于處分決定執行完畢，張某才遭受了“經濟損失”，執行處分決定僅是導致張某“經濟損失”的起因。之后張某收受職工分攤費用的行為，系一個獨立行為，該行為侵犯了張某的職務廉潔性。另一方面，張某收受的財物是職工個人合法財產，而非單位發放給張某的考核獎金，與紀律處分執行無關，不屬于紀律處分執行事項。因此，張某以分攤考核獎損失為由收受職工財物的行為，看似是紀律處分執行問題，實則是收受下屬錢款問題。另外，若認定張某未執行處分決定，則應責令張某所在單位糾正，重新扣減張某的每月考核獎，但這既會造成重復執行之虞，處分執行效果也會打折扣。
第三，深刻認識收受紅包禮金行為的實質和危害。中央八項規定是長期有效的鐵規矩、硬杠杠，落實中央八項規定精神必須寸步不讓。違規收送紅包禮金是違反中央八項規定精神的典型問題，看似小事小節，實則危害巨大，污染政治生態、敗壞社會風氣，損害黨的形象。監督執紀執法實踐中，對于披著“公事”外衣收受財物的行為，要實事求是、把握政策、精準辨別，注重發現和糾治名為“公事”實為收受禮金等違規違紀行為。本案中，張某收取職工財物的目的在于彌補自己因紀律處分受到的經濟損失，屬于個人向職工轉嫁費用，本質上是收受他人財物。從費用性質看，張某轉嫁給職工的費用是個人費用而非單位費用。張某具備占有該財物的故意，事實上也將相關財物占為己有。從行為手段看，張某收受財物利用了職務影響力。職工因張某的職務、行使的公權力而非基于與張某的私人感情給予其財物。從行為本質看，張某與職工之間具有上下級關系，張某收受財物的行為可能影響公正執行公務，應當認定為違規受禮。需要注意的是，可能影響公正執行公務，“可能”側重于抓早抓小，并不要求對公正執行公務造成實際影響，對于已經影響公正執行公務的，應當認定為受賄行為。（楊敏 作者單位：重慶市萬州區紀委監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