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關于〈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九十三條第二款的解釋》（以下簡稱《解釋》），村民委員會等村基層組織人員協(xié)助人民政府從事有關行政管理工作時，如救災、搶險、防汛、優(yōu)撫、扶貧、移民、救濟款物的管理，社會捐助公益事業(yè)款物的管理等，屬于刑法第九十三條第二款規(guī)定的“其他依照法律從事公務的人員”。實踐中，對于村干部協(xié)助跨行政區(qū)域的人民政府從事公務時，其身份是否屬于“其他依照法律從事公務的人員”，存在不同認識。筆者結合具體案例進行分析。
許某某，中共黨員，某縣A鎮(zhèn)B村黨支部書記。2019年5月，某區(qū)C街道辦事處按照上級安排結對幫扶B村，主要幫扶B村發(fā)展壯大特色產業(yè)、改善基礎設施條件等。2019年7月，B村村民委員會為解決村民生產生活用水問題，向C街道辦事處申請專項資金修建水池，C街道辦事處經實地考察后，同意從本級財政資金中列支30萬元用于幫扶B村修建水池。C街道辦事處考慮到B村不在其行政區(qū)域內，不便于直接實施該項目，便委托B村村民委員會實施，由許某某牽頭協(xié)調，C街道辦事處負責驗收，并按照項目實施進度撥付資金。B村村民委員會在實施上述項目過程中，許某某采取虛開建材發(fā)票的方式，以項目開支的名義套取項目資金6萬元用于個人開支。
本案中，如何認定許某某套取幫扶資金的行為性質，存在兩種觀點：第一種觀點認為，B村在行政區(qū)劃上并不屬于C街道，B村村民委員會并無協(xié)助C街道辦事處從事公務的法定義務。因此，B村村民委員會受C街道辦事處委托修建水池的行為并不屬于《解釋》規(guī)定的協(xié)助人民政府從事公務，故從主體身份上看，許某某不屬于“其他依照法律從事公務的人員”，不符合貪污罪的主體要件。C街道辦事處按照上級安排結對幫扶B村，其對B村援建水池的資金可視為對B村的捐贈，許某某利用職務之便套取村集體資金6萬元，構成職務侵占罪。第二種觀點認為，雖然《解釋》并未對人民政府的范圍作出明確界定，但按照《解釋》和刑法第九十三條規(guī)定，協(xié)助人民政府從事行政管理工作的認定都是以從事公務為實質判斷標準。C街道辦事處結對幫扶B村修建水池系按照上級安排履行公務，并委托B村村民委員會具體負責實施，許某某利用協(xié)助C街道辦事處從事公務的職務之便，套取幫扶資金6萬元，構成貪污罪。筆者贊同第二種觀點。
首先，許某某套取的幫扶資金系公共財產。根據刑法第九十一條規(guī)定，公共財產分為四類：一是國有財產；二是勞動群眾集體所有的財產；三是用于扶貧和其他公益事業(yè)的社會捐助或者專項基金的財產；四是在國家機關、國有公司、企業(yè)、集體企業(yè)和人民團體管理、使用或者運輸中的私人財產，以公共財產論。結合本案，C街道辦事處按照上級結對幫扶安排，出資為B村修建水池，系履行幫扶職責，并不是對該村集體的捐贈。許某某在協(xié)助C街道辦事處履行幫扶、水池修建等行政管理工作中，需要根據項目實施進度向C街道辦事處申請撥付款項，且該資金系由C街道辦事處掌控，不屬于村集體收入，更非由村集體自由支配。可見，該幫扶資金是具有專門用途的資金，符合刑法第九十一條規(guī)定用于扶貧的財產，應認定為公共財產。
其次，許某某牽頭實施修建水池項目的行為屬于協(xié)助人民政府從事公務。村民委員會是村民自治組織，村干部原本不具有公職和公權，只有在協(xié)助人民政府從事相關行政管理工作時，才能認定為“其他依照法律從事公務的人員”。根據《解釋》規(guī)定，村民委員會等村基層組織人員協(xié)助人民政府從事下列行政管理工作時，屬于刑法第九十三條第二款規(guī)定的“其他依照法律從事公務的人員”：一是救災、搶險、防汛、優(yōu)撫、扶貧、移民、救濟款物的管理；二是社會捐助公益事業(yè)款物的管理；三是國有土地的經營和管理；四是土地征收、征用補償費用的管理；五是代征、代繳稅款……本案中，因B村與C街道不在同一行政區(qū)域內，故對許某某是否符合協(xié)助人民政府從事公務存在爭議。筆者認為，村民委員會等村基層組織人員是否屬于“其他依照法律從事公務的人員”，應當從其身份和受委托從事公務兩個要件進行判斷。即行為人首先要具備村基層組織人員的身份；其次必須是協(xié)助人民政府從事行政管理工作等公務活動。結合本案，關鍵要看許某某是否系協(xié)助人民政府從事行政管理工作。村基層組織人員本沒有實施具體行政行為的權力和職責，但在國家進行一些特殊的行政管理活動時，其予以協(xié)助，進而取得了從事公務活動的資格。本案中，B村與C街道雖不在同一行政區(qū)域內，但C街道辦事處按照上級安排履行幫扶職責，其作為項目的實施主體，有權決定將該項目委托B村村民委員會實施，B村村民委員會予以協(xié)助，因此，許某某協(xié)助C街道辦事處牽頭修建水池的行為，應認定為協(xié)助人民政府從事公務。
再次，許某某套取幫扶資金的行為構成貪污罪。貪污罪，是指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侵吞、竊取、騙取或者以其他手段非法占有公共財物的行為。職務侵占罪，是指公司、企業(yè)或者其他單位的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將本單位財物非法占為己有的行為。貪污罪與職務侵占罪本質區(qū)別在于犯罪主體及侵犯的客體不同。本案中，許某某套取幫扶資金的行為構成貪污罪還是職務侵占罪，關鍵在于認定其是否系協(xié)助人民政府從事公務。C街道辦事處按照上級安排對B村進行結對幫扶，幫助B村修建水池的行為屬于行政管理工作的“公務活動”，B村村民委員會受C街道辦事處委托實施修建水池項目，具體由該村黨支部書記許某某牽頭負責，符合協(xié)助人民政府從事公務的實質要件。故許某某在協(xié)助C街道辦事處牽頭實施修建水池項目過程中，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利用具體負責實施項目的職務之便，采取虛開建材發(fā)票的方式，以項目開支的名義從C街道辦事處套取資金6萬元用于其個人開支，應認定構成貪污罪。（彭海軍 何昌）